《修行》陳以文
Interview With Yi-Wen Chen
刻劃中年夫妻之間僅存名分的《修行》，看似疏離平淡的內容卻有著強大的後勁，也將陳以文和陳湘琪共同推進本屆北影的最佳男、女主角入圍名單。陳以文表示，讀完劇本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精簡準確。因先生外遇而讓婚姻關係降至冰點，夫妻之間的對話與互動極少，卻讓陳以文看到許多空間。對於先生的鬱悶，在與錢翔導演討論後，陳以文用他經常比喻的「在水平線之下」的情緒狀態來演出，「我覺得可以試試看以這樣的方式詮釋，大家能看到什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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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發共鳴的情境
幾乎無互動的夫妻，日復一日地各自過著規律而乏味的生活，套句目前流行的說法是「婚內失戀」，但陳以文想更進一步地探討「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，但又得一起生活的狀態會是如何？」的相處概念。他在詮釋先生時，將這種厭惡感埋藏得深一點，而把不想招惹太太的心態表現得多一點，寧願什麼都不做、不理，也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，讓兩人的交集壓得愈低愈好。
劇中的夫妻已然沒有一方再試圖想要示好以修補感情；太太把生活重心寄託在各種靈修活動，心中卻未曾感到真正的平靜，而先生的行為也始終存在著一種故做沒反抗的反抗。最值得玩味的是，即使在壓迫對方的攻防中，他們都還尋找著迂迴的方式進行，讓這些攻勢看來不像是自己刻意為之的做法。直至最後，先生的離家舉動才讓這種彼此傾軋的狀態轉為顯性的對立。一股貫穿全片的緊繃感也讓陳以文笑說《修行》的呈現雖然略為極端，但許多同年齡層的朋友都覺得極為貼近自身婚姻的寫照，而感覺像在看恐怖片，就連導演也不排斥這樣的形容。
從導演回歸演員
在2019年，陳以文以《陽光普照》奪下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時說道：「演了20多年導演後，終於做回演員了。」就讀戲劇系時期就已參與電影演出，陳以文在畢業後進入楊德昌導演工作室，擔任副導助導、學習寫劇本等等，似乎也很自然地踏上導演之路。在1998年拍攝首部自編自導的劇情長片《果醬》，而2000年執導的《運轉手之戀》，獲得當年金馬獎評審團大獎、台北電影節評審團大獎及最佳導演獎，更代表台灣角逐奧斯卡外語片。在2014年，陳以文重新審視自己對戲劇或電影的熱情，也是當初選擇唸戲劇系的初衷，「我發現是在於人物的呈現，而不是做為導演。」驅使他決定再度投身影劇的表演。
陳以文認為要重新讓自己做回演員，必須從生活就開始調整，「而不是在拍戲的時候才當演員。」他如此強調。「我試著讓自己保持嚮往著20歲出頭就想做的事，也盡量讓自己在身體和生活上，就習慣做為一個演員。」儘管起初就是以演員入行，但他認為已經很久沒有觸碰此一身分，必須讓自己從起點再次出發，因此到劇場讀本、排演與討論，都是以演員的身分與大家互動，甚至還到美國參加獨白表演比賽，就是為了讓自己全然沉浸在演員的狀態中，熟悉演員會面對的一切。
相隔20年回歸演員身分，陳以文比較著自己人生不同時期看待表演的態度。「我覺得演員生態並沒有什麼差別，反而是個人認知的差距很大。」雖然年輕時對表演充滿嚮往與熱情，但當時還不懂自己的能力要如何在電影產業中發揮，甚至還有點自視甚高，而無法體會當中的樂趣。「而40多歲的我，已經很了解產業的運作，也知道身為一個演員應該要如何工作，把自己擅長的東西發揮出來，如何在團隊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，也能夠更專注地把重心放在想要表演的這件事，這都是20多歲的我還不知道的。」
尋找不受框限的詮釋可能
重新投入做為演員的種種準備，在當時是否有預設達到什麼目標？陳以文回應道：「對我來說，只是要讓自己改變以及真的去進行，並沒有設定什麼目標。因為我也不知道這麼做，是否就會有機會演戲？我只是覺得必須要做這些事。」期間他寫了舞台劇劇本也親自演出。而在2016年鍾孟宏導演的《一路順風》扮演吸毒犯的戲份雖然不多，卻也讓大家注意到陳以文開始演戲了，再至《陽光普照》的表現，讓他受到更多討論與肯定。
回顧近年陳以文在螢幕所呈現的人物形象，確實有很大比例都是個性壓抑、帶有威儀的中年角色。他認為，一方面是因為《陽光普照》的父親角色讓大家看見他的詮釋方式；另外也指出，目前台灣的影劇對於中高齡男性角色的人設大多被典型化，更經常是思想保守、性情沉悶的狀態。因此才會接到如此多這種類型的角色，並不全然出於自己想演的人物都是陰鬱的路線。
然而，在這種框架當中的角色，依據原創的編導對於人物設定、劇情推展的考量之下，其中還有多少彈性空間可以採用不同程度的詮釋方式，是演員可以去判斷與討論的，陳以文就擅於在這當中尋找不落入直覺想像的可能性，也因而呈現出極為細緻的表演層次。
而關於自己在多重宇宙的想像，陳以文興致勃勃地說道，希望自己的生活能跟馬有關聯。他表示從小就對馬匹相當著迷，對於騎馬的興趣讓陳以文甚至用「戒斷」來形容自己的決心，以專心面對現實的電影工作。所以在另一個宇宙，他希望會有一個很了解馬、飼養或是馴服馬，跟馬生活在一起的自己。誰說中年男子必然是對生活沒有熱情，消沉度日的形象？在陳以文身上，就能看見隨時審視自己、勇於逐夢的積極姿態。
Photographer | Jimmy Chao (也是視物社) · Hair | 巴黎萊雅pro 李旻妮 · Makeup | M·A·C Fion Lee · Stylist | William Chen. Alice Lin · Editor | Abby Ya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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